引言
大约在凯撒大帝越过英吉利海峡以前四百年的时候,有一群青年冒险家-希罗多德把他们称做“狂妄的年轻人”,“他们是国内酋长们的儿子”他们和朋友们打赌,要从北到南越过撒哈拉。
离开了所居住的昔兰尼加之后,这些纳萨蒙尼亚人时而向南时而向西走了很长的路程:穿过了“野兽出没的地区”,在沙漠中走了许多天。那时的撒哈拉对于过客并不见得就比今天客气些-终于在一片平地上看到有树木生长。他们便开始摘取那上面的果子。“正在这样做的时候,他们遭到一群矮人的袭击。
这些身材比中等个子还要矮小的人抓住他们,并把他们带走。他们无法听懂这些侏儒们的话。而侏儒们也听不懂这些纳萨蒙尼亚人的话。侏儒们带了自己的俘虏,穿过大片沼泽,来到了一座城市。这里所有的居民都同样矮小,并且肤色漆黑。一条有鳄鱼的大河自西向东从城下流过。”这些关于尼日尔河的最早的报道,也可能是它是向东流入乍得湖的科马杜古河吧?传到了住在现今得尔那附近的一个名叫埃提尔丘斯的安蒙尼亚国王的耳朵里。
他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一些昔兰人。因为这些昔兰人在和他谈话时正好“讲到关于尼罗河及其发源地之谜这样一个题目”;昔兰人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希罗多德。在过去,这必然是一个非常生动的,叙述越过撒哈拉的旅行和交通情况的故事。现在只剩下了这一点点几乎是仅有的断简残篇了。某些起源于尼罗河和近东的古代高度发展的文明对于非洲大陆有着重要的作用。但是这种作用究竟有多大,还很难说。
现代的知识水平一在这方面还很不完备,仅仅启示我们,这种作用可能比过去大家想象的更要大一些;这些文明和住在南方与西南的各族人民在一个长时期内,虽然不是持续不断地,但也经常发生接触。那些大胆的纳萨蒙尼亚的青年人可能旅行了自己本族人所没有到过的地方。但是他们所走的那条路,看来很可能早已为其他利比亚人,特别是加腊迈特人所知道并使用着的。加腊迈特人居住在纳萨蒙尼亚的西边的黎波里湾的南边,现在的斐赞地方。
关于南北接触这一问题上的考古工作还只是一个开端。但是这个问题的基础是古埃及科学地记载下来的年代,是相当可靠的。最近几年,伊里哈的发掘工作已经表明约旦河流域至少在八千年以前就已经有了定居的农业。而城市生活也早在纪元前第六千纪或七千纪的时候,就在这个世界上最早出现的城市中开始了。但是在离这里不远的水源丰富的尼罗河流域,农业的出现却要晚得多。
根据迄今为止所获得的材料通过普遍地认为比较可靠的放射性碳素测定,我们知道,最早大约在公元前年到年之间,新石器时代的居民开始在浩淼的法尤姆湖边架起帐篷进行耕种。(法尤姆湖在今天的地图上只是一个“洼地”。)在那时和以后的年代里,在沿尼罗河下流滨岸几百哩的地方,已建立了稳固的农业。这些新石器时代一使用金属以前的农业时代一一的从事农业的居民是成群定居下来的。
他们和自己的本族人取得了前人所没有取得过的成就。他们发现了克服游群生活的途径。他们往往采用与定期灌溉的“迁移”耕作法相结合的旱地耕作法。到了公元前年前后,他们开始套牛拉犁,用犁耕代替了锄耕。这就是王国时期的埃及,即由神权的法老统治了将近三千年的中央集权制国家的起源。
这个国家的开始是不清楚的,也是缓慢的。我们无法看清这些情况。但是比这更晚一些时候的事情逐渐为人们所了解。第一个法老王朝可能是在公元前年开始的。也许就在法尤姆湖新石器时代农民开始长期试验定居农业和原始灌溉的一千五百年以后。可能在三百年以后(确切的年代现在还不可考),在第四王朝开始的时候,埃及已经作为一个繁荣的大国出现了。它拥有一个强大的政府,牢固地控制着新的财源。
这个历时几世纪的统一的政府,集中掌握了每年泛滥的尼罗河水,建筑了一个广泛的河堤和灌溉工程体系。这一切使埃及大大地超出了新石器时代水平之上。每年收获的大量大麦和小麦,这些大麦和小麦原来是亚洲的农民从野生植物中栽培出来的,在许多年以前传入尼罗河流域-满足了日益增长的人口的需要,为中央政府定期提供了剩余的粮食,使商业成为可能并促进其发展,担负了齐阿普斯及其后继者从公元前年左右开始修建的一系列金字塔和其他纪念碑的开支。
埃及的伟大时代开始了。决定性的变革完成了。尼罗河流域的文明向南方、西方的传播究竟有多远?对于问题的前半部分可以找到令人相当满意的解答。但是对问题后半部分的答案就含混不清了。因为我们处在一个用图画和文字作记载的时代中,而不幸的是,记载中只提到对于南方的影响。也许是由于尼罗河的新生力量只有在南方才有立足之地并能经常开辟新的财源的缘故吧!那时尼罗河中游及其附近地区气候温暖,土地肥沃。
甚至在公元前年以后的中王国时期,下努比亚人(就是现住苏丹北部被称为“C组”的各族)还能在现在那么干旱的地方放牧大群牲畜。现在这些地方的情况我们可以再次重复一遍阿克耳的话:“拥有一辆牛拉水车的主人也很难在这里一年到头饲养一两匹牲口。”因此,古代埃及的法老都是向南看,渴望征服那里。在他们以及他们的后继者的历史中,总是充满了远征南方的故事。王国时期的埃及在交流亚、非的产品时,几乎经常和南方的邻居发生接触。它和居住在尼罗河以西,在大草原上,即现在阴森可怕的撒哈拉-放牧牲口的利比亚人也有过长期的接触。
但这种接触并不是一种稳定的征服;有关这种接触的少数留传下来的记载要么轻轻几笔,要么纯粹讲的是战争。现在我们仅有的一点知识,还是从对北非海岸利比亚人和迦太基人的居留地,以及后来不断发展到对撒哈拉沙漠中利比亚人的居住地,所作的考古研究中得来的。洛特在撒哈拉中部塔西里山脉的岩石和峡谷中所得到的极有意思的发现,便是埃及给予这一个边远而荒废已久的地方的影响。
他和队员们在这一带酷热和严寒的丛山中进行了十六个月的工作,发现了许多显然与埃及风格如出一辙的岩画。他们还在这个缺水的地方找到了五幅绘有尼罗河船只的图画。同西方的这种接触与同南方的接触大不相同。这里尽是一些关于征服而不是定居的记录。这很可能是利比亚人在与埃及人进战争时,所看到或者听到的关于尼罗河上的生活的一些片断。没有证据能够说明埃及的远征队曾经到过塔西里山脉。虽然同样也没有证据能够说明他们并没有到过这里。对于这个遥远渺茫的问题,现在还无法加以肯定。就在几年以前,大家都不承认古代撒哈拉曾经有过车辆运输。
但在今天大家都已经可以非常肯定地说,从北方的斐赞越过沙漠直到西南方通向尼日尔河的那些丛山中,沿途都有画着马和双轮战车的岩画。并且这种马拉战车的绘画风格不同于埃及,却和古代克里特岛上的“飞驰”相仿。洛特认为,公元前年左右袭击埃及的海上居民,很可能正是从克里特及其邻近的岛屿上来的。他们把战车的使用法传给了利比亚人。我们已有足够的材料说明,埃及远征队循尼罗河向南上溯并绕红海岸南下到过很远的地方。
这方面的记载非常多,也非常明显,并且具有各种有用的细节。他们的商人和士兵常去邦特地方和库施地方-即现今埃塞俄比亚、索马里和苏丹。可能还到过更远一些的地方,如乍得湖畔、刚果丛林和乌干达高地。如果真是这样,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记载,也没有留下任何迹象。尽管埃及人富有冒险心,直接的埃及影响从来也没有超出过尼罗河下游和中游的地方。埃及信仰、思想和物质文明的伟大传播者倒不是埃及人自己,而是库施和北非的各民族。但是这些向南的远征提供了生动的故事。
他们以惊人的坚韧不拔的精神、生气洋溢、富有主动和技巧,去南方进行贸易和战争并掠夺奴隶。他们往往经过好几个月才回来。多多少少带回一些有趣的故事。第五王朝的创建者乌谢卡夫(大约公元前年)把自己作为征服者的名字刻在第一瀑布边的岩石上。这道瀑布位于现在的阿斯旺,在三角洲以南四百哩的地方。第五王朝时期另一次对邦特的远征是由法老的“财政大臣”伯迪德率领的。他带回来的俘获物中间有一个“侏儒”。这可能是现在中非的比格迈人的一个远祖。不过那时候,他们居住的地方看来比现在更要靠北一些。
第六王朝的一些法老们(大约公元前~年)索性用赤裸裸的征服来加强他们的贸易关系。佩辟一世对第一瀑布阿斯旺以南的努比亚已经控制到如此程度,连南部一些稍有权势的贵族都可以随便强征大批的尼格罗人加入皇家部队了。当然不用说,这些军队绝不会用于原地,而是用在埃及北部。这个教训将为以后许多世纪中从被征服国家征集军队的其他征服者所接受。到这个时候,商业活动已经可以设法使船只通过第一瀑布的乱石来进行。因而使接触进一步频繁起来。
第六王朝倒数第二个法老梅伦拉认为很值得亲自去看一看。刻在第一瀑布旁边岩石上的浮雕:梅伦拉倚杖而立,努比亚(或者假定是努比亚的)酋长们在向他俯首致敬。第六王朝的这些法老们还有足够的力量控制他们南部的贵族。梅伦拉利用他们把自己的势力推向南方。他封第一瀑布地区的领主哈胡夫为南方的总督。哈胡夫和南方其他一些贵族就成为一系列由外界渗入非洲大陆的先驱者中间最早的一批先导。他们的功绩多年后还被生动地流传着。哈胡夫曾四次“下巡”遥远的亚姆地方。
来回花了七、八个月的时间。他率领了一些强大的商队,用驴子驮载战利品,用士兵来保护他们。哈胡夫可能曾经到过尼罗河上游的沼泽地带,甚至到过达尔富尔的山地。无论如何,他必定曾经到过现今沙漠南部边缘的远处。他回来时带有黑檀木、象牙、乳香“和一切好东西”。在第四次回来的时候,他从这个“幽灵的土地”-“天国”,带回了一个侏儒。古代埃及人认为这个“天国”位于尼罗河的西边。对他们来讲,这个地方和他们的远祖有着神秘的联系。
法老为得到这个侏儒而写的感谢信几乎是原封不动地被保存在哈胡夫为自己所准备的墓碑上。这是迄今所知道的古王国时期留传下来的唯一完整的一封信。这个满心喜悦的法老为此下了命令:“立偕侏儒北上王廷,汝于幽灵之乡获此异物,当使之健在,俾得欢舞神前。“当彼随汝登舟之际”顺尼罗河而下前来埃及讯“应令亲信侍侧,左右扶持,慎勿令其堕水。当其入睡时必使亲信卧其侧,夜必十审之。盖朕思此侏儒之心实胜西奈及邦特之贡品。”这样的远征并不是经常进行的。因为它费用大而困难多。
直到公元前年左右中王国开始的时候,埃及势力才在第一瀑布以南的地方确定下来。以后,直到埃及内部长期的分崩离析状态在第十一王朝末宣告结束以后,在公元前年左右建立第十二王朝强大的法老统治的时候,才又重新开始南进的讨伐。在第十二王朝第二个法老阿美涅姆黑特二世统治的时期,重又开始建立与邦特之间的往来,一直继续到塞索斯特里斯二世统治的时期。
在第二瀑布、现今瓦迪哈勒法附近,建立了一些碉堡;并在塞姆那确定了国境线,建立了三个碉堡。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埃及并没有把自己的势力进一步向南方推移,实在说不出理由来。但是这一切为公元前年左右从亚洲来的希克索斯人的入侵所打断。直等到古埃及伟大帝国时期的奠基者第十八王朝的兴起,才进一步进行征战。这个经常南征北战的王朝的第三位法老吐特谟西斯一世于公元前年左右领兵南下,最后到达了源出唐古拉的尼罗河的狭长的肥沃地带。
正如布雷斯特德所说的:吐特谟西斯一世站在“尼罗河上游的大花园,唐古拉省的北口,由此上溯,有着二百哩绵延不断的河道”。他在唐古拉地区北端通伯斯地方的石刻,证明了这一点。布雷斯特德是在五十多年以前写下上述这段话的。此后,我们知道吐特谟西斯沿唐古拉地区而上,来到并越过第四瀑布,直抵克尔古斯。他在那里竖起一块界石。界石上面的字迹还有待于辨认。克尔古斯离现在的喀土穆不到四百哩,离后来库施国的首都麦罗埃不到三百哩。他或他的侦察队,可能还到过更南的地方。
阿克耳认为,后来的都城麦罗埃可能是从第十八王朝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边防站发展起来的。当然,这还有待于对麦罗埃广大地面下的遗物作适当地发掘,才能加以证实。吐特谟西斯一世死后,唐古拉的库施人起来反对他们的埃及统治者。他们北方的邻居,那些“C组”的人也这样做。但是这些起义都被镇压了下去。以后,很长一个时期内,和埃及的交往看来或多或少是比较和平的。但是,后来出现了有关埃及对遥远的南方用兵的一些最富戏剧性最有意思的浮雕和碑文。
这就是卢克索尔对面,戴尔-埃尔-巴赫里神庙中的一系列作品。神庙的三面墙上都用画像描绘了哈特谢普苏特女王派遣远征军前去邦特地方-没药之乡-的故事。这些浮雕生动而具有实感。第一幅画有五只船,正准备出发沿红海而下。有三只已经扬帆开航,有一只在船尾上刻领港员的命令:“向港口进发!”从后面的浮雕上可以看出他们正在海上航行,“平稳地驶向邦特地方”。他们终于平安到达,受到邦特酋长皮里胡的欢迎。皮里胡的后面,伴随着他的妻子。她露着腹部和四肢的黑色肌肤。
在这一对高贵的夫妇和他们的三个孩子以及为皮里胡的妻子“赶驴”的三个仆人的后面,从树丛中露出一排排邦特式的帐篷。从雕刻中看来,邦特酋长非常殷勤有礼,并且在靠后边一些的浮雕中所出现的一些酋长都似乎在说:“看哪!埃及的国王。除了陛下所赐与的呼吸,我们还能靠什么生活呢?”不管邦特人的这种礼敬是否真实,因为邦特对于哈特谢普苏特女王的书吏和艺术家来说,终究是异常遥远的地方,但是这次远征总可算是一次辉煌的胜利。
另一幅浮雕上画有船只满载回国的情景:“满载着邦特地方的奇珍异品:天国所有的优良芳香的木材、成堆的没药树脂和青葱的没药树,黑檀木和白象牙,埃木地方的绿金,还有肉桂木、药香、眼油,还有猿、猴、狗和南方豹皮,再加上土著居民和他们的子女”。邦特从来都没有被法老征服过。但是法老的船只和商人常去那里。在公元前十五世纪,继哈特谢普苏特女王之后而为法老的吐特谟西斯三世,曾经记载过从那里来的货物。这些货物一般来自海上,但有时候也从陆上运来。
其中在以后的许多世纪中成为非洲人的恐怖丧钟的黄金和奴隶,在当时已经居于突出的地位了。一年中从邦特带给法老一百三十四个男、女奴隶以及象牙、黑檀木、黄金和牲畜等;而努比亚的贡物总数达一百三十四磅黄金,还有我们所熟知的黑檀木、象牙、牲畜和奴隶。和邦特的贸易以及对库施的控制至少继续到第十九王朝最强大的法老拉姆捷斯二世统治的时候(大约公元前~年)。
但是从那个时候以后,埃及便开始了长时期的衰落。其他人就和邦特进行贸易。而且五百年后,库施的国王们扭转了局势,倒过来干脆征服了过去的征服者。从而开始了库施文明一一纳帕塔和麦罗埃王国的文明。这一文明继续了一千年,并且在文化上的影响一直深深地传播到南方和西方。
以上所述就是埃及和大陆非洲接触情况的一个大概轮廓。这种接触虽然继续了很久,但其接触面还是比较狭窄的。因为它发生在正当南方和西方的土地逐渐干旱,失去了肥力,使任何渗透和逾越日益难以进行的时候。
结语
如果南方的人口当时已经开始增殖的话,关于这一点我们还不能够肯定,因为关于那边的定居农业的知识,我们知道得并不够充分,他们迁移的压力也不是指向尼罗河流域的已开化地区,而是向着南方和西方遥远的内地。其他民族也可以把尼罗河、近东和地中海的古代文明带入大陆非洲。